Levix's zone

作者：David A. Patterson

我於 1972 年在休斯飛機公司（Hughes Aircraft）開始了我的職業生涯，當時我正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攻讀博士學位。在設計了四年機載計算機後，我畢業了，隨後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從事教學和系統研究工作長達 40 年。自 2016 年以來，我一直在幫助谷歌開發加速人工智慧（AI）的硬體。
在我的技術演講結束時，我常常分享我的生活故事以及我在計算機領域半個世紀以來所學到的東西。最近，有人鼓勵我將這些思考分享給更廣泛的受眾，因此我在這裡總結了 16 條以人為本和職業為中心的人生經驗。

1. 家庭第一！不要將家庭的幸福犧牲在成功的祭壇上。

2. 選擇幸福。

3. 長遠來看，你珍視的是人，而非項目。

4. 讚美的成本很小，但對他人來說價值無法估量。

5. 尋求誠實的反饋；它可能是正確的。

6. “無論好壞，基準塑造了一個領域。”

7. “我了解到，勇氣不是沒有恐懼，而是戰勝恐懼。”

8. 當心那些自認為是房間裡最聰明的人。

9. “我們大多數人花太多時間在緊急的事情上，而沒有足夠的時間在重要的事情上。”

10. “世界上偉大的成就，無一不是源於熱情。”

11. “在勝利的隊伍中沒有失敗者，在失敗的隊伍中也沒有勝利者。”

12. 以身作則。

13. “Audentes Fortuna iuvat.” （命運眷顧勇者）。

14. 文化至關重要。

15. 重要的不是你開始了多少項目，而是你完成了多少。

16. 尋找積極的機會。

以人為本#

家庭第一！不要將家庭的幸福犧牲在成功的祭壇上。 在我伯克利職業生涯的早期，我和一位資深同事在矽谷參加完晚間會議後深夜駕車回家。在那漫長的一天結束時，我送他下車時，他感慨道：“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希望我能多花些時間陪伴家人。”

那是我永遠不想說的一句話。

我和妻子有兩個兒子，我自願參與了所有活動：印第安向導、幼童軍團長、足球助理教練、實地考察等等。當我那可愛的孩子長大成為吵鬧的青少年時，他指責我從未陪伴左右。我列舉了所有參與的活動：印第安向導、幼童軍、足球…… 他不情願地承認我確實一直在場。

我很高興地說，今天我們的兒子、他們的配偶、我們已成年的孫輩以及他們的重要伴侶都住在伯克利附近一個小鎮上的六街區範圍內的四棟房子裡，我們經常聚在一起參加家庭活動和度假。

沒有人的臨終遺言是：“我真希望能在辦公室多待些時間。” 如今，把工作帶回家變得更加容易。如果家庭不是你的首要考量，它很容易就會被忽視。

選擇幸福。 如果你在生活中不快樂，成功就更難實現。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美國人的信條是幸福需要財富。財富和幸福是兩個不同的目標；如今我們有不快樂的億萬富翁！當有選擇時，我總是選擇幸福而非財富，我非常高興我這樣做了。

雖然心理學家傳統上關注的是心理健康問題，但最近他們評估了什麼讓人們感到幸福。他們的建議是：

• 擁有好朋友和美滿的家庭。 如果你孤立無援或家庭問題纏身，很難感到幸福。

• 幫助他人。 通過慈善工作或捐款幫助那些不幸的人，你會對自己感覺更好。

• 培養精神層面。 你不必加入某個宗教組織 —— 你可以從大自然的壯麗中汲取靈感 —— 但意識到一個比自己更宏大的宇宙是有益的。

• 擁有一份你熱愛的工作。 我獲得博士學位的一個原因是，即使沒有報酬，我也能擁有一份我願意做的工作，就像在伯克利和谷歌那樣。

• 花時間享受樂趣。 許多成年人常常忙得沒時間玩耍。我玩拉米紙牌、和妻子散步、衝浪、騎自行車、舉重，還獨自踢足球。即使現在，如果我在足球比賽中表現出色，賽後我會像發現研究突破一樣開心。

我繼續工作是因為我熱愛我所做的事情。我依然充滿激情，而且，多虧了鍛煉，我的生理年齡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為什麼要現在停下來呢？

長遠來看，你重視的是人，而不是項目。 當我完成博士學位並決定下一步該做什麼時，我讀了一本書，書中調查了工作的人們，了解他們對工作的看法。我的結論是，那些幫助他人的專業人士 —— 如醫生、教師或牧師 —— 對他們的職業生涯感到非常滿意，而那些專注於更短暫任務的人則不太滿意。我去伯克利時，期望的是與我共事的學生和同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 25 年前遇到了我們工程學院的前任院長。他告訴我，經過反思，與他共事的人比他的成就重要得多。我內心的反應是：“我早就知道了！”

讚美的成本微乎其微，但其對他人的價值卻難以估量。 無論一個人多麼自信或成功，每個人都喜歡因工作出色而受到讚揚和認可。讚美或任何其他評論都需真誠真實；否則，人們會看穿它們。

幾句讚許或公開的表揚對每個人來說都極具激勵作用。它們成本低廉，卻收穫頗豐。此外，如果聚光燈照在你身上，將其反射給他人只會使其更加明亮 —— 分享並不會削弱聚光燈的光芒。

尋求誠實的反饋；它可能是正確的。 獲得誠實的反饋對成功至關重要。你不希望決策者首次對你的想法發表評論。記住，對項目或想法的批評與對你個人的批評是分開的。提供建議意味著評審者認為你的想法足夠有趣，值得他們花時間。

認真傾聽反饋，絕不反駁。在項目總結會上，最重要的環節是聽取外部人士的意見，我們嚴格執行一條規則：任何人不得對反饋提出異議。

對於論文，我會盡早將草稿發送給許多人以獲取反饋。（我將這篇文章發送給了十幾個人。）我特別邀請那些可能不是粉絲的審稿人，因為他們會給出直言不諱的意見。

“無論好壞，基準測試塑造了一個領域。” 我為處理器性能評估創造了這句話，因為我看到好的基準測試能加速進步，而壞的則會阻礙它。但這句話同樣適用於生活。

糟糕的基準會扭曲職業發展。直到最近，一家公司還設有一個高度可見的 10 級技術階梯，這導致一些工程師選擇那些最安全、能避免高風險高回報項目的晉升路徑。在我看來，這種行為對他們的職業生涯和公司都不利。相比之下，休斯飛機公司遵循貝爾實驗室的模式，僅有的技術頭銜是技術團隊成員或傑出技術團隊成員，這並未阻礙冒險精神的發揮。

學術界對職業發展的不良衡量標準 —— 對教師及其機構而言 —— 是 “不發表就出局” 和 “無資金即死亡”。當我到任時，我詢問伯克利重視什麼。答案是 “影響力：對世界產生積極改變。” 只要研究有影響力，論文數量或與資深教師的合著並不重要。論文和資金是影響力的間接結果，而非實際目標。

我深爱那条建议。如今，我感激它为我的职业生涯提供了如此良好的起点。但请记住，作为人类，我们最终有权为自己的人生和事业设定自己的标杆。

“我了解到，勇气并非没有恐惧，而是战胜恐惧。” 如果你看到不公，就要大声说出来！以下是我职业生涯中的几个例子：

• 我写了一篇专栏文章，讨论了如果立法机构继续对加州大学资金不足，加州将面临的负面影响。

• Ed Lazowska 和我发起了一项运动，旨在改变一项新的 DARPA 政策，该政策几乎将学术资助削减了一半。长期以来，DARPA 一直支持依赖于学术界的突破性军民两用计算机科学研究，如互联网，因此这一削减对国家及大学都将极为不利。Lazowska 和我发现很难找到其他顶尖的计算机科学家加入我们，因为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担心批评 DARPA 可能会大大增加获得 DARPA 资助的难度。尽管我之前 20 年一直获得 DARPA 的资助，但在那篇专栏文章之后，接下来的两个项目中，我不得不学习如何从工业界筹集资金，以替代过去来自 DARPA 的大量资助。由于我的立场，我还失去了一家与 DARPA 有联系公司的咨询职位。

• John Hennessy、Maria Klawe 和我撰写了一篇专栏文章，反驳了一位（现已离职的）谷歌工程师的观点，该工程师推测女性软件工程师比例偏低是由于固有的生物学差异。

• 我组织了一封由 25 位图灵奖得主签署的信件，内容是关于移民限制政策如何驱赶人才，以及我们应该支持那些愿意改变这一政策的候选人。由于我们在全国大选中表明了立场，而近半数的美国人投票给了另一位候选人，我收到了许多邮件，攻击我在这次选举中以及总体上采取政治立场的行为。

一位评论者认为，知名终身教授担任此类职位并无不利之处，因此并不涉及勇气问题。回顾我职业生涯的前 50 年，我为自己没有因害怕得罪某些人而放弃立场感到自豪。虽然重要时需采取行动，但应尽量避免树敌，正如这句谚语所警示的：“朋友来来去去，敌人却会累积。”

当心那些自认为是房间里最聪明的人。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遇到过几位这样的人：

• 一位广受厌恶的资深教授。

• 一位被解雇的常春藤盟校校长。

• 安然公司的创始人和总裁，两人都是已被定罪的罪犯。

• 前姻亲的近亲，且此人也是一名已定罪的重罪犯。

为何这些灾难会发生？我的假设是，并非他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比所有人都聪明。他们相信通过寻求反馈学不到任何东西，这导致他们做出灾难性的决策。无论我的诊断是否准确，我都会避开这类人，因为根据我的经验，灾难往往近在咫尺。

在性格谱系的另一端是不安全的人，我也会避免与他们共事，因为他们往往将功劳视为零和游戏，需要通过贬低你来提升自己。正如第 14 课所建议的，很难阻止难相处的人成为大型组织的一部分，但你可以选择避免与他们密切合作。

职业导向#

虽然以下课程更侧重于你的职业生涯，但它们也可能适用于生活。

“我们大多数人把太多时间花在了紧急的事情上，而没有足够的时间花在重要的事情上。” 有些人忙于处理许多小任务，以至于他们的日程表上排满了会议，没有时间进行关键的、独立的、自我反思的思考。我知道自己在一天中的哪个时间段状态最佳，并会保护这段时间。我的大脑会在夜间自动处理白天接触到的想法，到了清晨，好的想法就会涌入脑海。我早起两个小时，记录并实践这些想法。然后我再回到床上，稍晚些时候开始一天的其他活动。

Covey 使用这个象限进行时间管理：

史蒂芬・柯维创建的时间管理矩阵。

为重要但不紧急的任务腾出时间，比处理紧急任务需要更多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职业上，成功往往取决于能否为重要但不紧急的任务安排时间。

“世界上伟大的成就，无一不是源于热情。” 热情与激情有助于招募团队成员、确保资金支持，并推动项目克服成功路上必须面对的艰难挑战。我在伯克利的职业生涯基于一系列为期五年的项目，每次参与的教职员工都满怀激情地相信，我们有机会改变世界。

“在获胜的队伍中没有输家，在失败的队伍中也没有赢家。” 我从图灵奖得主小弗雷德・布鲁克斯那里学到了这句话，而他则是从大学篮球队教练那里借用的。其核心思想是，如果你的团队获胜，那么所有参与者都是赢家。

我在高中和大学时都参加过摔跤比赛，尽管这是一项个人运动，但我的教练们相信，如果我们作为一个团队紧密团结，我们的队伍就能赢得更多的双人对抗赛和锦标赛。我深信，如果一个团队能够形成有效的协作，无论竞争对手的才能或资源如何，它都能超越那些未能凝聚的团队。我努力寻找能够有效协作的优秀团队成员，与我共同完成项目。

也许我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帮助我的团队取得胜利。2007 年，英特尔和微软举办了一场公开竞赛，旨在资助一个价值 1000 万美元的并行计算研究中心。与我的许多项目一样，我们组建了一个强大的多学科团队，因为我们需要在稍微超出我们舒适区和专业领域的领域进行合作。随后，我们努力练习，以推销我们的想法。我职业生涯中最自豪的时刻之一，就是接到电话得知伯克利团队被一致选中获得该中心。

以身作则。 如果你想要一个高生产力的团队，那么场边指导只能起到有限的作用；你必须以身作则。如果你是第一个到达训练场并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团队会受到激励。信任也很重要，尤其是在领导职位上。如果人们信任你和你动机，领导起来会容易得多。无论你示范什么行为，团队也会努力展现出来。

“Audentes Fortuna iuvat.”（命运眷顾勇者）。 愿景至关重要：伟大的事业始于大胆的愿景。保持好奇心，因为大胆的愿景往往源于好奇。当我的同事 Randy Katz 为他的 Macintosh PC 拿到第一台新型、小巧且便宜的硬盘驱动器时，他问道：“我想知道我们能用这些做什么？” 这份好奇心最终催生了一个关于快速、可靠、低成本存储的大胆愿景，命名为廉价磁盘冗余阵列（RAID）。

由于大多数研究并不会产生重大影响 —— 否则就不算是真正的研究了 —— 人们往往只记得那些罕见的全垒打，而忘记了其他击球。既然错过全垒打对声誉几乎没有负面影响，如果你想要产生影响，为什么不全力以赴呢？在我看来，如果你瞄准全垒打，而不是总是试图短打一垒安打，那么击出全垒打的可能性更大。正如海伦・凯勒所说，目标要高，因为 “胆怯者和勇敢者一样经常被抓住。”

文化至关重要。 伯克利计算机科学系、谷歌和太阳微系统公司都有政策试图不雇佣混蛋 —— 他们实际上使用了一个更生动的词汇 —— 但混蛋过滤器并不能很好地扩展。如果你非常小心，你可以招募一个可能多达 10 人的团队，其中没有害群之马，但要将无混蛋的规模扩大到 50 或 100 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大型组织中设定良好行为的期望非常重要。我在伯克利的项目招募了能与他人良好合作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并设定了社交准则。我最近听到了一个关于行为规范在行动中的故事。一个朋友和另一个人之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后来他们都加入了谷歌。他记得他的熟人在旧公司的会议上大喊大叫，但在谷歌的聚会上却变得彬彬有礼，因为谷歌的员工被要求表现得 “Googley”。

重要的不是你开始了多少项目，而是你完成了多少。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醒来时这句话萦绕在脑海中，仿佛上帝在对我说话。自那次顿悟以来，我确保自己一次只专注于一个主要研究项目。但这一准则同样适用于其他职责。例如，当我担任计算机科学部门主席、领导 Par Lab、担任 ACM 主席、振兴 Tapia 计算多样性庆祝会议时，我一次只做一件事，拒绝其他重大服务任务，以便完成手头的工作。请记住，人们会因为你所做的五六件真正重要的事情而记住你，而不是因为一长串的小贡献。

寻找积极的机会。 在一个项目中，可能会有很多事情出错，因此保持积极是最好的策略；否则，当问题看起来无法克服时，很容易就会放弃。我天生就是个乐观主义者；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书是《小火车做到了》。16 岁时，我和一个女孩约会了几次，我非常喜欢她，于是请求成为彼此的专属（我们称之为 “稳定交往”）。由于我们还年轻，她的回答是：“嗯，戴夫，你是个好人，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作为一个乐观且逻辑思维强的人，听到 “不” 字对我来说就像是 “是”，所以我拥抱了她并说 “太好了！” 她对我感到同情，决定以后温柔地让我失望。然而，我们已经结婚 57 年了，她至今还没有让我失望过。

当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人们会问你们的秘诀是什么。并不是我们不吵架；一个反复出现的摩擦源是，她告诉我她遇到的问题，希望得到同情，而我作为一个优秀的工程师，却试图解决她的问题。秘诀在于我们在解决分歧后所说的话。通常我们中的一方会重复这九个神奇的词：“我错了。你是对的。我爱你。” 不能替换！最后三个词不能是 “你是个混蛋！” 而且绝对不能额外使用 “但是” 这个词。

拥抱这 16 条人生经验，并记住说出（所有）这九个神奇词汇，或许 —— 也希望能 —— 助你拥有幸福美满的终身伴侣关系以及快乐成功的事业。

致谢#

我要感谢以下各位的评论和建议，他们极大地改进了这份最初包含 10 条经验的草稿：Sarah Chasins、Jeff Dean、Armando Fox、Trevor Gale、John Hennessy、Kurt Keutzer、Derek Lockhart、Xiaoyu Ma、John Ousterhout、Timothy Pinkston、Jen Switzer 和 Cliff Young。基于对我多年行为的观察，Keutzer 提出了第 4 和第 12 条经验，而 Ma 则建议在第 9 条中加入保护思考时间的内容。Pinkston 提议我应更广泛地分享我的建议。

原文链接：https://cacm.acm.org/opinion/life-lessons-from-the-first-half-century-of-my-career/